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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卷筆記 – 被討厭的勇氣 二部曲完結篇

這續作的主題是教育,設定是上一集的青年換了工作,走上教師的道路,理所當然地使用阿德勒理論卻處處碰壁,甚麼不可責罵也不可稱讚的做法引來課堂大混亂,也很難做到課題分離,需要很多的介入,才似乎能夠完成教育的工作。於是乎,他來找老教授的悔氣了,要跟他討論阿德勒如何離地並不適用於地球。

當然只這是再深入阿德勒理論的引子,討論到教育的目的、自立、尊重,和更進一步的民主社會、合作、社會意識和愛等等。這一切都是彼此相連的主題,但若果想像青年想尋得一招半式實用技巧或銀子彈,大概都只能失望而回,因為似乎就是沒有這回事。

通常這代表著這些原則或原理站在很高的層次上,所以情景各異下實作手法會不同,而且也不能只照字面解讀。在討論教育手法時,老教授一步步指向的似乎是結構性的問題,例如青年由於需要在限定時間內教授智識的,班內就必須要有良好的秩序,這就要通過傳統的尊師重道所建立不對等權力關係來達成,老師權威式地恩威並施來控制學生行為,學生或會為了滿足他人期望而表現得聽教聽話,或會為了引人注目而產生脫序行為,或者以廢青的態度來刷存在感等等。

在老教授口中的阿德勒哲學,以個體出發,人人皆夥伴,所以人人平等,並沒有權力上下級的關係,因此要走的是民主制度,沒有賞罰和相隨著的競爭,社會便得以回復秩序,而人人也能感到自己的存在意義,和身在社會的供獻感。所以教授對於青年該在教室如何做時,他指出的反而是青年自己並未能尊重學生身為個體,甚至未能敞開心扉去愛人。

教育就是咨商(輔導)的工作,只能給予幫助,不能介入他人課題(課題之分離)。教育的目的是要學生自立,知道自己即使不特別,但也還是獨一無二的,無需依靠他人的讚賞或懲罰而活。對於他人有同理心,明白大家都是夥伴、同行者,對於自己能身處於此感到自在,有貢獻感。最終就是沒有了自己,與所愛的人展開共有的課題,再拓展到全人類。

看到這裏大概會覺得更模糊吧?因為角度更高了,都說到普世大愛了。不過沒辦法,由第一原理去講總是離地。我所想到的是,就算青年好像懂了然後回去,但實際上他又怎麼在班上實行民主制度?民主制度需要是大家有共識,然後都去遵行一套大家首肯的規範,但老實說正如在我們出生在甚麼社會是沒有得選擇的,學生們至少是由父母安排進入學校,而且也未必對於每條校規都有共識,那麼如何談共識嗎?由零開始?還是該在既定規則上開始?這類實作問題,不時在讀的時候會在腦海中出現,感覺是要達到那境界,有很大的夾縫要跨過。

相信作者想忠於本書介紹阿德勒的宗旨,所以不太談實作問題,但在故事中也有透露到阿德勒的個人歷史,以及這個個體心理學的來由,比較讓人懂得上文下理。文中更談到阿德勒的咨商個案,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得到一位病人的信任而開口說話,比較令人想像得到應當如何,如果能詳讀個案應該會很有趣有啟發。

如果以咨商的角度,書中也提出「三角柱」,大部份來尋求咨商的人,都是看到柱的兩面:「可憐的我」與「可惡的他」,但其實真正的解答在第三面:「現在怎麼辦?」因為過去並不存在,只有看我們如何詮釋過去,來作為我們的行動依據,要了解到主權在自己的一念之間,並其實可以當下就變得幸福。不過以我自己的經驗,想找人傾訴的人,其實往往最不想聽到的,是由第三者去解釋情況或甚提出解決的建議。先要好好花時間,去「反射」給他自己聽自己的情況、情緒、動機等等,做一個忠實的聆聽者。所以說,何時向對方提出「現在該怎麼辦?」應該也是有時機的?不過若依阿德勒做法,即使是問「現在該怎麼辦?」這一點上,也要小心不要去到提出解決辦法吧,因為那是涉入他人的課題嘛。

書裏提到美國神學家的禱文「主啊,祈求您賜給我一顆平靜的心,去接納無法改變的事物;賜給我勇氣,去改變那些可以改變的東西;並且賜予我智慧,時時能分辨這兩者的差異。」這是需要對自己很有認識,對情況有通透了解,並且有很大的自省能力,才能做到。雖然很難,但卻是相當務實的建議,這正如阿德勒的學說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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